15.契机(1 / 1)


“我还以为,这次的基础课程至少得教个把月呢。”前战斗法师塞尔正襟危坐,默默整理着散落在桌上的教案。布里亚特背着个手,站在通透的落地窗前沉默地注视着学院西侧的时钟塔,长叹了一声,仿佛苍老了十几岁:“人和人的天赋不能一概而论,天才注定会是天才。”

“怎么?您嫉妒了?”塞尔轻哼一声,用教案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仿佛在嘲笑着他:“不到五十岁便开宗立派的建筑大家,居然还会嫉妒自己的学生?传出去怕是让人把胡子都笑掉了。”

“嘉顿老师,您难道很有信心在五天内,系体地掌握所有的基础课程?”布里亚特用手指轻轻敲击着玻璃,透过反光观差着把头发削成板寸的年轻法师,语气逐渐辛辣了起来:“两千零一四年的历史沉淀,一百五十八位大师的毕生心血,全部浓缩进了这本共计二百六十四页的课本里。”

“没头脑的红袍您难道也是那种不世出的天才?派您去当战斗法师,可真是,大·材·小·用啊!”

“你怎么知道?!啊!对,毕竟你是大导师一级的……”

塞尔脸上震惊的神色逐渐平复了下来,对于布里亚特辛辣的嘲讽,他倒是没啥反应:毕竟自己被调剂成战斗法师是事实,在他面前确确实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学渣。令他感到震惊的反而是布里亚特开头所说的,自己在学校时室友们称呼他的外号!

不过一想到院长先生和卡略家族走得这么近,很多疑虑自然而然地就解开了:不过是室友嘴里的外号罢了,人家老爵士估计连他在食堂吃过哪些菜,爱喝什么汤,都给调查的一清二楚了。

塞尔心有余悸地抬头看了看,发现布里亚特也在打量着他,似乎他就是因为之前给他下套,特意来报复自己的;两道视线相互交织在了一起,一阵难以言表的酸楚开始在他的心间发酵。

跟布里亚特和密斯雅这种正统七塔出身的导师们相比,自己就读的亚森分院确实是抬不起头来,跟个乡下人似的;自己上学时的梦想也曾是升到七塔,当一名小有名气的原典法师,去帝国大学教书或是留在塔里给老板打工,过着枯燥但快乐的研学生活,最好能把小自己三岁的漂亮学妹给娶回家。

可惜自己在研究方面的才能实在是太弱了,入学没两年就被学院调剂安排,成为了一名‘饱含活力和激|情,在铁与火之间重生的战斗法师!’;导师这句刺耳辛辣的暗讽令他终生难忘:他也曾发誓过,日后一定要在军队里混出一番名堂,然后把这个老东西踩在脚下,狠狠地羞辱报仇!

结果自己刚刚毕业,这个老东西就因为偷人老婆,被苦主给当街打死了!据说苦主事后的交代,当时只是往他胯下攮了一脚,这个精于防护法术的炼金术师,甚至都没来得及施法护身,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当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这还没来得及实现承诺呢,仇人就先死了,塞尔的心气瞬间就泄去大半;再加上母亲新病未愈,妹妹的学杂费也是不小的开销,光靠父亲那点微薄的薪金是完全不够的,他也顺势成为了全家的希望,可他自己的助学贷款都还没还完呢!

年轻的法师刚一毕业,就被沉重的债务压得喘不过气来;刚走向社会,就挨了社会的一顿毒打。为了能安全地挣到快钱,他最终还是打消了抢银行金库的打算,一咬牙跑以个人名义跑去去参军了。

一方面是运气差。在参军之后,魔族的小股部队开始频繁袭扰北方防线。其主力部队则在《1628停战协定》的指导和约束下,大大方方地在前线静|坐,反而十分默契地挑起了治安战。塞尔本人也非常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没有想到去加入那些油水更足,活动更自由的佣兵事务所;只能跟着部队一路北上,跟那些神出鬼没的魔族部队打仗。

另一方面,他也非常迫切地渴望证明自己的价值,战法也是非常激进冲动,敢打硬仗苦仗,让他吃了不少苦头;没成想,却阴差阳错地让他拯救了不少战友,并为自己赢得一枚黑森格章。授勋时获得的大笔奖金,解了他的燃眉之急;更加幸运的是,他遇上了一个赏识自己才能的长官,也就是他的团长。

在团长的引荐下,加入了军中以调剂派战斗法师为主的联谊会,结交了不少同好。而入伍不到半年,他便奇迹般地被提拔为了上长——在没有参加士官学院的情况下。要是再熬上个两年资历,加上团长的一点小小运作,那么‘持章者’塞尔·嘉顿保底是能拿到中尉的官衔了,光明的前途已然出现在了他面前。

“然后就因为酒后斗殴、目无官长,被赶出了现役序列?我都不知道是该骂你蠢呢,还是该夸你运气好呢?”

布里亚特拿起茶壶,给两人各自沏上了一杯红茶;今天艾克被密斯雅带出去练习魔法去了,没有安排文化课程。他们两人倒是乐得清静,准备好好坐下来探讨一下教学安排,顺便聊会天。望着嫣红透亮的茶水,塞尔也只能无奈地耸耸肩膀,自嘲了起来:“谁让我得不到幸运女士的宠幸呢”

在大半年前,也就是艾克四岁生日前后不久,前途无量的塞尔上士突发变故:遭到宪兵队的逮捕,被关押在狭小阴仄的牢房中,等待着陆军部战时法庭的判决。

而他被宪兵们逮捕的原因也很离谱,只比他的导师被苦主——一个普通市民给当街打死,合理上那么一点点。按照他本人的说法则是:“当时酒喝是得有点多,上头了。火焰冰兑的黑啤,你懂吧?那个后劲可真够足的”

一提到酒水,塞尔的眼睛就明亮了起来,兴致勃勃地舔了下嘴角,鼻尖有些微微泛红,像极了外城街道上的醉汉们;实际上他来到学校后,格林就先给他俩发了两个月的薪水当作礼物。拿到钱的塞尔就疯狂采购烈酒狂饮,看来当文员的这段日子可给他馋坏了:“喝完酒,脾气就多少有些暴躁了嘛,人之常情!”

“谁能想到哪个狗ri的,他居然没穿军服!还一个人来我们这种大头兵才会呆的酒馆?!”

“可这也不是你一个小上士,去殴打一个陆军上校的理由啊?”

布里亚特笑得鼻涕泡都快要冒了出来,送到嘴边的茶水都没能好好咽下去;这种恶军痞殴打路人,结果路人其实是上校大人,岳父还是宪兵队长;这种只有吟游诗人和话本作家才会采用的设定,没想到这种小到不能再小的反派角色,竟然就活着坐在他身前。果然只有话本才需要逻辑,现实不需要啊:“你们团长也是上校衔,你咋不去把他也给打了?”

“我们团长可从来都是带着姑娘去酒会的啊……谁知道我这么倒霉呢,唉。”塞尔一口喝干了苦涩的茶水,一想起这件事来,自己的心情就又开始沮丧起来,悔不当初多喝了那半杯酒啊:“你说我当时要是没喝酒该多好啊!”

“我倒是收集到一个小道消息的版本,你这个当事人听了可别生气啊!”

“那当然不会,你现在可是我的老板。”

“据说,只是据说啊。你们两个人实际上是在‘按|摩’的时候,因为争风吃醋打了起来,事后遭到了那个上校的报复。你个当事人怎么看?”

布里亚特一口气把话说完,然后就满怀笑意地放下手里的茶杯,期待着看塞尔气急败坏的样子。自从跟了老头子混社会后,他也是染上了这个爱看戏的毛病,并且随着年龄的增长而越发强烈了。

而塞尔的表现却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只见他颤颤巍巍地放下手中的杯子,缩着脑袋朝着四周看了几眼后,才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你们连这个都查到了?”

布里亚特的笑容顿时就凝固住了,他只是想起了情报里有这么个流言,随口一说罢了,怎么还真就给诈出来了?而塞尔一副‘既然你们都知道了,那我就不隐瞒了’自暴自弃的模样,捂着脸自言自语了起来:“那天的确是休假找乐子去了,可我是完事后和兄弟几个去喝酒,然后和人打起来的。之前都没有见到过他。”

“后面法庭给我定罪的时候也说得非常含糊,但看那个宪兵队老头子恼火的样子,我估计他肯定也是过来嫖的!”

说出了自己对此事的猜测之后,塞尔顿时感觉自己好受多了:只要这种流言越传越夸张,那个混蛋上校的家里肯定没啥好日子过,反正自己又不吃亏,大不了立刻退伍去给团长家的工厂打工嘛!

布里亚特迅速从沙发上起身回到办公桌前,对着塞尔交上来的教案翻找了起来。从里面抽出了几张涂改最严重的稿纸,上面是塞尔本人对课外教学提出的几个方案,他仔细琢磨了一下,然后又看了眼不明所以的塞尔,默默地揉成纸团丢进了废纸篓里。

以后课外教学都交给密斯雅好了,要是在高级会所里看见艾克的身影,塔尼娅肯定会把自己给剁成泥的!做完了这一切,心有余悸地布里亚特拿手指搓着额头,突然没由头地对着塞尔来了一句:“我说塞尔啊,你的故事实在是太有戏剧性了,有兴趣来给爵士的《纳罗通讯报》供稿吗?”

“说起来,老师?”

师徒两人刚刚完成了教学,正在河堤上悠闲地漫步,艾克骑在密斯雅的肩膀上,一手扶住她的头顶,一手轻轻拍打身上淡蓝色的法师护甲,好奇地问道:“为啥您现在只教我理论和一些基础戏法,我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学习攻击型的魔法呀?”

“嘛,别着急呀,等到这两天课程排好了,我就可以教你更高阶的法术啦”

说着,密斯雅又开始嘴馋了,随手就往两人的嘴里各塞了两块蜂蜜硬糖;塔尼娅妈妈寄来的糖果甜度之高,都快把艾克的牙齿都给齁掉了。让他严重怀疑,家族制糖厂厂长的舌头是不是有问题;而密斯雅则满脸幸福地品尝着糖果,不停地在口腔里打转:“至于攻击型魔法嘛大部分都会由塞尔老师这个专业的战斗法师来教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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