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门（2 / 2）

围墙倘若真的这么快就被攻破，这简直是比康斯坦丁比喻的纸还要不堪一击了。

“没有，墙没有倒，但是它们已经冲进来了！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总之，我们时间不多了！南边出城的公路早已经是挤满了车辆，我们再不走，怕是连出城的机会都没有了。那些东西马上就会冲进城区里，杀到我们这里来！”

吉米快步走过来，正拉过我的胳膊，把我往车那边拽，而我尚未移动，打算向他提出让哲明和我们同行的意见时，忽然砰的一声，像是金属被崩开的动静，非常炸耳，惊到了我和他。

我们俩向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见到轿车旁边不远处的一个井盖子似乎动了一下。我狠狠眨了眨眼睛，怀疑是不是我刚才看花了，那厚重的井盖足有数十公斤，就算我竭尽全力也很难把它抬起来。

“什么声音？是你们家车？”黑色轿车旁，董昊的父亲以为声音是我们家汽车发出的动静，还认为我们家汽车坏了，就过来询问了一下。

“不是，不是我们...”

我话还没说完，又是砰的一声。

这次，我们几个都真切的看到，一旁的下水道厚重的金属井盖被一股不弱的力道从下面撞开，弹到了一边。紧接着，一颗长满了黄黄绿绿的东西、已然完全没有五官的，如同一块腐烂变质又涨了菌体的肉块一样的头，从下水道伸了出来。一张已经没有肉的颜色，看上去只剩下一团漆黑的大嘴张着，发出恶心恐怖的嗑嗑嗑的声音，听起来，完全不是一个人类应该能够发出的动静。

“他们这就来了？！”

小陈的父母拉起小陈从我身边飞驰而过，果断的冲进了学校的大门。

吉米就站在井盖旁边，距离那颗脑袋不过一步之遥，吓得他瞬间拔腿回跑。

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见到这些感染体的真容，已经开了花的脑袋，肉色和一些诡异的颜色混合在一起，还有那个诡异的嗑嗑嗑声，就像是在拿着钢尺子在弹动它腐朽的声带，艰涩难听，刺耳渗人！

我能看到它，但是感觉不到它。

我瞬间呆滞在哪里，目睹着那个东西从下水道里跳出来，居然没有做出任何逃避的反应。更多的嗑嗑嗑的声音伴着低声的嘶吼，从它身下水井中传了出来，就像下水管道里做窝的蟑螂。

“还愣着干什么？！快走！”吉米回头，看到我居然还在原地愣着，回头一把拉住我的衣服。

我这方才回过神，此时我的腿都快软了。

眼前的感染者完全从下水道里爬出来，已经灰绿发黑的身体上套着一件已经破烂的不能够完全掩体的休闲装表示着它以前的身份。它一出来，就瞄准着了我，迈着扭曲的步子向我冲过来，张开了那张黑漆漆的深渊巨口，失去了嘴唇和大部分能遮盖住它那口残缺不齐的牙齿的脸颊，也因此它下颚开合远远超出了一个正常人能够开合的水平！这绝对不是一个活着的生物！

而更多的感染体，如同蟑螂一般，从这个下水道井口涌上来，挥舞着利爪扑向周围的行人。

我瞬间吓得魂不守舍，别说被这种东西咬了，我就光看见它们都产生着被感染了的惊恐。

见那怪物追上来，我总算是生出了逃命的力气，转头拔腿就往学校大门跑。

我们几家的人，还有一些刚刚从学校跑出来的人，都不约而同的往学校回跑，目前选择流窜在大街上早已不是一个活命几率高的选择，因为此刻不仅仅是上坡路被刚才涌出来的感染体堵住了，下坡的几个井盖处也已经开始成群不断涌出来那些恶心的怪物，追咬着路上惊慌失措失控尖叫的路人。

有的路人逃脱不及被扑倒，感染体直接低头，向着就近的部位开始啃咬，有的被咬中了脖颈，瞬间，如同喷泉一般的鲜血从脖子处喷溅出来，染红了感染体，以及整个地面，最可怕的是，他还没有立刻断气，鲜血喷溅之中还在竭力尖叫，鲜血倒灌入喉咙发出的惨叫...如同地狱一般恐怖的场景。

我从未感觉到如此的恐惧，我感觉自己的双腿在竭力奔跑，但是却开始有些使不上力气，不听使唤。

我不用回头看，就可以听到有好几个追逐者发出的可怕的嘶吼，如同破弦拉扯着破琴，尾随在我的身后。

我第一次如此真实得感觉的我的生命在被死神追逐，感觉我随时就有可能像刚才被扑倒的那一位一样，在痛苦之中被啃食殆尽。

我冲进学校的大门，偏头看了一眼值班室，却没有见到先前老女士。

估计是逃掉了。

这下可好，大门就关不上了，不能把这些感染体挡在外面。

“靠！先前还镇定的看报纸，现在人跑得比谁都快！”

现在还在门口突然积攒的同情心瞬间烟消云散，我暗自咒骂了一句。

我跑得算是相对比较慢的，很多的人已经跑在了我前面，包括吉米。

吉米在前面埋头奋力的奔跑，头上的一头金发已经在空中飘的完全不成样子。

而跑在我身后的人，我可以听到，有的跑得慢了，被那些感染体追上，扑倒在地，发出沉闷的噗通声，然后就是传来歇斯底里，炸裂耳膜的惨叫，以及那些怪物嘶哑的嘶吼和啃食肉体的动静。

我不敢扭头看，我害怕我再回头看，就再也不能回头了。

“吉米！”我灵机一动，在他身后嘶声大喊。“去学校二层的报告厅！就是上次家长会去的那个！”

我们学校的报告厅是独立在教学楼主体以外的一个建筑空间。它建造在凹字型的教学楼中间，圆柱形的建筑与教学主楼只有一个连接处，故与主楼只有一个出入口。那里的门是金属门，易守难攻，关上了，估计就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进的来。而教室的门是木头做的，恐怕是不可能挡住这些感染体的冲撞。

吉米应了一声，头也没回的冲向了二楼。其他人也很是机灵，估计是都知道我的用意，也跟着吉米一起冲向了二楼的报告厅。

我们跑进楼道没几秒，就听到后面感染体的吼叫声音在楼道里被扩大。这些家伙还是紧追不舍，紧紧跟在我们身后。

吉米带头冲上二楼，扑到了未被合紧的报告厅大门。吉米连忙把一半的门打开，然后冲进去，在门后帮忙拉住了门，好让身后的人快速进来。

我奋起全身的力气都用于奔跑，几乎就在他之后跟了进去，然后帮着他守在另一扇门的旁边，顺便着急的看着后面的情况。

后面的人不断有序的冲进来，大概是紧张、多次训练，或者跑步速度区分出来的结果，没有出现我们平时演习的时候人挤人，堵在门口的情况。其余的人鱼贯而入，大约进来还剩有一个人的时候，楼道口，已经有三个感染体追了上来。

它们从一楼跟着扑到二楼！这三个里面有两个感染体受感染时间太久，已经被寄生菌侵蚀掉了眼睛这个器官，眼睛的部位已然被一块块像是绽放成花的寄生菌体所替代占据，但是它们遇到拐弯处，居然连停顿一下的迹象都没有，毫不犹豫地扭头，好似知晓我们在哪，就直接向着我们这边扑了过来。

“快快快！快跑！它就在你们后面！快快快！”吉米着急了，眼看这些感染者迅速逼近。

此时，在一旁的陈叔叔见到了这边的情况，也窜过来帮忙，但是看到紧追其后的感染体，他却喊出了声：“那东西跟的太紧了！我们必须关门！”

“别关！别关！等等我！”狭长的楼道里传来求救的嘶吼。

“那东西离他太近了！他跑不过来的！”陈叔叔叫到。

“再等等...”吉米咬牙，紧抠着门把。

“他们之间离得太近了！我们会来不及关门的！万一让那些东西冲进来，我们没有退路，都得死！”陈叔叔有些歇斯底里，他也上前抵住了门。

“再等等！”

那人距离门口越来越近，但是后面的感染体与他的距离也越来越小！

“快关门！感染体要冲进来了！我们不能为了救他一个人搭上其他所有人的性命！你疯了吗？！快关门！”这次，不仅仅是陈叔叔，董叔叔还有其他一同冲进来的人，都喊出了声音。

“再等等！”这次，我吼出了声。

就在跑在前面的那个感染体伸出的手快要够上最后一个迈进门的那个人一刻，陈叔叔和吉米使出全部力气，直接将门怼死，紧接着迅速插上了上面和下面的锁门插销，然后就听到合金大门发出了咚咚咚的几声剧烈的声响。

吉米觉得不放心，回头从一旁控制室边上搬来一个四腿的不锈钢座凳，将两个凳子腿插到了两扇金属门的栏杆把手上，将门彻底锁死。

咚咚咚！

可以听到外面的感染体在撞门，但并没有什么卵用，厚重的门和结实的插销让大门坚不可摧。

我和吉米后退了几步，远离了这扇门，算是放下了心中的紧张。

“都没有人受伤吧？有人被咬了么？有没有身上有伤的？”人群之中有人高声询问。

我寻着声音，回头看了看报告厅里大约三十来号人，他们基本都在注视着我们，这里面有我认识的同学和家人，也有我不认识的学生和陌生人，很高兴看到他们都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我不由得觉得心安。

大厅里的人并没有放松警惕，而是彼此保持着距离视察着身体。

“他的身上有血！”一个男人的声音踏中了其他人的心脏。

“不不不，这不是我的血，这是别人的。”另一个男人把溅上鲜血的外衣脱了下来，露出了完好无损的胳膊，让我们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见到我们所有人终于获得安全，有的就一屁股坐在大厅的座位上喘息休息，有的经过刚才的惊吓还在哭泣，有的正在互相安慰，也有的像我这样毫无目的地四处张望。

总之，他们都还活着，活生生站在这里，而不是躺在室外的操场上，只剩下被感染体疯狂啃咬过后的血肉模糊残余的躯壳。

我自己也活生生站在这里，总算是狠狠松了一口气，低头看了一下自己想要控制却控制不住微微打颤的双腿，我打算就近第一排的座椅休息一会儿。

吉米也吓得不轻，他也按开一旁折叠座椅，一屁股，深深地坐了下去，靠在靠背上。他一头金黄的头发已经散乱的不成样子，也没见他想起用手梳理一下，只坐在一旁大喘气。

“刚才可真险！”吉米在一旁喘着气，偏过头来，冲我呲牙微微一笑。

“他还真有心情能够笑的出来。”我心里暗自说，嘴上接过他的话：“是啊！你刚才要是稍微晚一步的话，让那个几个东西冲了进来，那这个大厅现在估计就放的是我们被啃的不成样子的尸体了。”

我说完，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或者是变成它们的我们。”

吉米叔叔扭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回头用手掳了掳自己的头发：“真是上天眷顾，你不觉得么？幸好没人感染，不然有人被咬伤抓伤，那么将要发生的又会把这里变成另一幅模样。”

我瞥见了他的动作，无奈的摇了摇头：“而你始终还是在意你那一头没什么卵用的头发。”

大厅里，老毕，小胖，陈哥他们所有人都在，还有两个个我同班的同学，几个其他年级或者是其他班的，我并不认识，以及几位大人，应该是路上的路人和他们的家长。

我坐在大厅靠后最高的一排，看着下面他们互相聚堆，低声的交流，大概可以判断出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们互相开始简单的认识介绍，开始从分散的一小撮人到聚到一起的一群人，从刚才惊魂未定的大声呼叫到后来的安静沉默。

我身后的门还在咚咚咚的被撞的轰响。

我们就这么呆在这么一个封闭的大厅里，看着左右弧形墙上连在一起的落地窗户外面的景色，从泛白的夕阳天空，一点点变到了月亮升起但见不到一颗星星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