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父女（1 / 1）

本来说好了两日后来接，但农庆第二日就来了。正巧齐摇光被曹老太太接过去了，她这会儿得空，便想着跟农庆先去看看农工也好。

尽管京都的很多巷子都长得相似，可当顾悦一踏进院子便发现，这里还是先前她来过的那个地方。

听到院门口有动静，农工从西侧的杂物间走了出来。

看到农工的一瞬间，顾悦有些鼻头发酸。农工虽然依然衣着整洁，但那花白的头发和佝得的更深的背，看得出来这十年他老的很厉害，如今不到五十岁的人却有着七十岁的老态。

“是欢儿来拿东西了吗？”农工喊了一句，然后朝他们走来。这一动顾悦才发现，他的左半边身子会不由自主的抖动，像是中风后遗症。

“这个月怎么这般早？幸好我前几日赶工完成了。”说这话时农工竟然开心地笑着，像是受到了夸奖的小朋友，一点也没有先前沉默寡言的样子。

农庆对她说过农工精神不大好，可具体个怎么不好法还是从石亭那里问出来的。

石亭原话是这样说的，“农工现在啊，就是记忆力特别差，刚做过的事情都能忘，人也只记得那么两三个。不知怎得，他就认准了每月要准备假肢的东西，说是什么欢儿要来取的。本来看他的样子爷的东西是打算换人做的，可他在作工上从没出过差子，也就这么继续用了。”

顾悦知道农工现在怕是选择性失忆和老年痴呆结合了起来，为了不刺激到他，便顺着他的话说。“这个月有突发情况要用，不过这儿不急，咱们进屋里坐会儿吧。”

一听这话，农工身子僵住了，竟也不抖了。

顾悦有些紧张地看向他，不知道怎么回事。

“好，好，好，”农工点了点头，“你这丫头每次都是拿了东西就走，快跟我进屋去吧。”

顾悦呼了一口气，和农庆对视一眼，跟着农工一起往上房去。

房内的摆设还如先前一样，只是东西添的多了一些，顾悦一眼就看到了窗台上的狗子泥雕，队伍比先前长了很多。

她走了过去，拿眼睛看着一个个数，二十八个，正好是她的岁数，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欢儿，快来喝口茶，天儿冷了，别凉着了。”农工喊到。

“哎。”顾悦装作平静地转过身，走过去坐了下来。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扭头对农庆说，“哥，你也喝些吧。”

农庆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闷闷地嗯了一声，给自己倒了碗茶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

几个人就是简单的坐着，顾悦却被触动到了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她已经许久没有体会过，这种家人的感觉，在这个世上，她也是被人惦记着、捧在手心疼爱的。

“欢儿，中午留下来吃饭，我去准备。”

顾悦点点头，农工笑眯眯地出去了。

“窗台上的泥塑是你雕的吗？”顾悦问到。

农庆点点头。

“是小时候咬我的那只大黄？”顾悦又问。

农庆再次点点头。

顾悦笑了，“这样我就不怕了。”

农庆竟抿嘴像是咧出了一个笑容。

顾悦不大会做饭，所以两人坐在屋内边喝茶边等着农工。可等了许久，也没看到农工回来。

出门去寻，听到灶房旁边的杂物间传出了声响。走近一看，只见农工在那里不知在翻找什么。

感觉到有人走近，农工抬起头来。顾悦清楚地看到他的眼神一亮，说出了不久前才对她说出的那句话。

“欢儿来拿东西了吗？”

顾悦鼻头一酸，扭头快速地抹了下眼角。这才回过头来，用故作欢快地语气说，“是啊……”

又陪着齐摇光在相府里住了两日，顾悦就到小院子里和父兄一起生活。她自己虽然也算半个大夫，但擅长的是外伤，农工的病还是得找经验老道的大夫给瞧瞧。

听说他们回来之后，石亭特意过来探望，但没有说是否是陆珣亦让他来的。

“丁香姐姐，先前二爷和四爷都差府里的大夫来看过，也开了药方，可农工这病最需要的是调理，他这没有人照看的才会越来越严重。”听罢石亭的话，顾悦刚想问问农欢怎么不找人来照顾，石亭就接着说。“农副将跟着二爷去岭南之前，也请了人照料。可农工是独来独往的性子，他们走了没几天，照料的人就被农工打发走了。”

顾悦心下了然，用了农欢的身体，怎么着也要替她尽份孝心，更何况她与农工之间原本就相处的像是父女一般。只是看来短时间内，她回不了大理了。

正说话间，相府派人送了请帖，是为摇光设宴。顾悦看了一眼，皱眉丢到一旁。

石亭眼尖，瞧出来是相府的人。“真没想到大理见到的那个丫头竟然是曹丞相的外孙女，听说曹老夫人病了大半年，外孙女一来病好了大半。这下设宴，好多世家大族的太太小姐可都要过去庆贺呢。”

顾悦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再加上相府这样大张旗鼓，有为利用摇光铺路的嫌疑，间接验证了她之前的猜想。

“丁香姐姐，相府这帖子可是千金难得呢，”石亭继续说道，“侯府里也就大奶奶因与相府少奶奶是表亲所以收到了帖子，农副将官职在这京都并不起眼，若不是因着你和那位小姐的关系，怕是无论如何也参加不了的。”

听说可能要碰到故人，她就更不想参加了。“你说得对，我的身份不够，还是别去了。”

“哎哟，我的好姐姐，”石亭赶紧说，“你别曲解我的意思哇。我这不是……这不是……”

石亭一时语塞，憋地脸都红了。

顾悦忍不住笑了出来，“行了，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随后她叹了口气，“但我是真的不喜欢这样子的生活，真想早点回大理去。”

听了这话，石亭一下子变得蔫蔫地。嘟囔着说，“先前我想破头都不明白，为什么侯府好吃好喝的日子你不过，偏生要到那僻远的地方做屠夫一般的活。爷说了我之后，才慢慢明白。”

顾悦来了兴致，“他怎么说你的呢？”

“他说，”石亭挠了挠头，“具体话我忘了，反正就是指你是自由的鸟，让你留在侯府就相当于把你的翅膀剪断。这么一想就有些明白了。”

一阵暖流从顾悦的心里流过，陆珣亦他，真的懂自己。